老王在卸货车角落发现冯夏天的时候，已经是冯夏天被送来修理中心两周之后了，因为电量也消耗得差不多，老王问冯夏天名字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说出来了。

“叫什么？”

“冯——夏——天。”

“冯小甜？”

“夏天。”

老王把冯夏天从卸货车上挪下来，这一批送来的机器人检修完之后今晚就要发回各自的主人那里，老王在冯夏天身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送修卡，不知道该把冯夏天送到哪个部门去检修。

“你出什么毛病了？”

冯夏天只是摇摇头，她虽然不是顶配的机器人，可是还是很逼真的。老王无奈只能给信息查询部门打电话，希望能查明这个机器人的具体问题。

“喂，您好。我这里是装卸部，这里漏了一个叫冯小甜的机器人啊，不知道应该送去哪里检修，麻烦您帮我查一下，谢谢。”

“夏天！夏天的夏！”冯夏天听到老王把自己名字念错，很用力地喊出来。她的电量已经不多了，这么一喊之后，身体立马发出好几声警报。

机器人送来检修或者报废的时候一定都带着检修卡或者身份卡，写明送往哪个部门检修或者直接报废。因为每个机器人的电源插口也都是唯一的，这个孑然一身而来的冯夏天马上就要进入关机状态了。

老王走近冯夏天，希望在检修人员来之前能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可是冯夏天就像是被错放进装卸车的一样，身上没有任何标记，除了因为缺电而一闪一闪的额头。

“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毛病我才能送你去检修啊？或者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去联系他。”

“不用了，不会接电话的。”冯夏天咬了的嘴唇闭着眼，一动不动站在老王面前。这些细节冯夏天都做得有模有样，老王盘算着这机器人还挺贵。

这种没有带着检修卡片就直接送来的机器人，老王之前也见过几次，因为机器人送修和正规报废都要很大一笔费用，很多人就选择直接把坏掉的机器人扔掉。

老王其实有个小秘密：它总是趁着这些被遗弃的机器人被送去集体销毁的时候偷偷把他们的脑芯片拔下来，插在自己的脑袋里。虽然会因为型号不同而产生排异，但是老王会在芯片报废之前把数据都转移到自己的脑芯片里。他就这样看遍了一个地下工作的机器人所不能看到的一切，也体会到了只有高级机器人才能体会到的情感。

“冯小甜.....”

“冯夏天，夏天的夏。”冯夏天用微弱的声音纠正老王。

“冯小甜，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告诉我们你主人是谁，要去哪里送修，你今晚就要被送去销毁了。明天新的一批就会送过来，这里没有可以留下你的地方了。

冯夏天还是一言不发。老王摇摇头，继续打电话给别的部门，想看看这个机器人还有没有可能被修一下。

老王本来是一个低级机器人，只为搬运和分类而造。可是无意间接入高级芯片之后，老王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无限的好奇心。他总是利用报废机器人的芯片不断完善自己的功能，使用寿命本来只有10年的老王已经工作了近半个世纪还没有出现问题。

上一批机器人里也有一个被报废的残次品，刚刚用几天就坏掉退回，这样的机器人一般就直接销毁掉了。老王拔下他的芯片，看到了很多变幻的模糊的光点。有时候那些光点像森林里的萤火虫，有时候又像高原上的星星。老王还猜想过是夕照在湖面的波光，那是他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景象，以前的机器人脑子里都没有。

老王看着冯夏天又是心疼又是好奇，如果可以修好，老王还是很希望冯夏天能继续工作下去的，冯夏天看起来还很新。

“处理掉吧。”

老王接到命令，慢慢走到冯夏天身边。

“冯小甜，你要被送去销毁了。”

“夏。夏天的夏。”

老王把手慢慢伸到冯夏天的脑后，想在她被销毁之前把脑袋里的芯片拿出来。可是刚碰到冯夏天的芯片她就整个人抽搐起来，并且不断发出很响的警报声，老王吓得赶紧缩回了手，退后几步定睛看着冯夏天，冯夏天也慢慢抬起头看着老王。

“冯小甜，一会儿我就把你送走了啊。”

“夏，夏天的夏。冯夏天。”

“哦，不好意思啊，老把你名字念错。”老王不好意思挠挠头。

冯夏天看着老王也笑了。

两个小时后，冯夏天被送去销毁了，很彻底的那种销毁。

虽然冯夏天的脑芯片没有被拿出来，老王一点儿不知道冯夏天都见过什么。但是老王想起冯夏天的时候能记得冯夏天像波光一样的眼睛，她一定是见过很多好看的东西吧。